虎嗅注：在中国目前，网络流言有时候比科学家的话更能取信老百姓的现实下，科学如何前行？本文是一篇发表在公众号知识分子上的一篇文章，英国作家、环保人士马克·林纳斯分享了他的看法。
文 | 程莉
在英国，马克·林纳斯（Mark Lynas）是一位知名的环保作家，他另一个身份是曾经的“反转人士”，而在过去十多年内，他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消除人们对于转基因作物的“阴谋论”认识，希望能够减少他在过去的工作当中带来的破坏。
2017年5月9日，在北京结束与20多家媒体的访谈后，林纳斯匆忙赶去机场赴中山大学。而在前一天，林纳斯在北京大学就自己的经历与北大师生做了分享，许智宏、朱作言、邓兴旺等国内著名科学家也出席了他的报告会。
这是林纳斯第二次造访中国，上一次是在15年前——2002年，他走访了内蒙古、甘肃、青海和其他一些遭到严重荒漠化侵袭的地方，试图通过那次访问来强调气候变化带来的影响其实已经在中国成为了日常。之后，林纳斯出版了有关气候变化的科普读物：《六度的变化：一个越来越热的星球的未来》（Six Degrees: Our Future in a Hotter Planet）。
但迄今为止，气候变化在一些“反科学”人士眼中依然是无稽之谈，包括美国新任总统特朗普。与气候变化同样令全球科学共同体头疼、“阴谋论”泛滥的话题还有疫苗、核电，以及转基因技术等。
“反转派”的自我觉醒
在上世纪90年代，林纳斯是一名狂热的反转基因运动标志性人物。1996年到2000年之间，林纳斯回忆说：“我当时个人发动了反对孟山都的行动，可能在英国甚至在世界都是首例的。同时我也和其他的反转基因的活动分子破坏了一些转基因作物的大田。” 而那段时间也是英国反转运动的开始。但2013年初在英国牛津农业会议上，他对自己曾经帮助发起的“反转基因运动”和破坏转基因作物的行为而道歉。
他的“背叛”令曾经的同伴愤怒，也使他成为令科学共同体燃起希望的“标杆式人物”——人们可以理性地改变对转基因技术的态度，即使他的专业背景是历史与政治，没有接受过正式的科学训练，即使他曾经狂热地带头反对甚至亲自潜入实验田破坏转基因作物。
这个转变过程并非一觉醒来的“幡然悔悟”。
1996年，林纳斯第一次听到基因改造作物。和20年后今天中国大部分“反转派”的想法一样，当时的他也愤怒于转基因技术导致“在我们的食物供给中发生了违反自然的事。大公司为了控制食物供应，使用了更多的化学物质。”之后，他亲自参加摧毁转基因作物实验、组织参与在孟山都公司海威科姆（High Wycombe）办公室前的静坐运动等。但在参与一系列“反转”活动后，林纳斯日益陷入强烈的自我矛盾中，2000年逐渐脱离“反转”运动，将工作重点从“活动分子”转移到气候变化写作和研究上。
真正令林纳斯觉悟到对于转基因的看法有误的时机是，2008年英国皇家学会因《六度》一书授予他最佳科学图书奖，但是在这个奖拿到之后三天，他为英国《卫报》写了一篇反对转基因的文章，现在还能在网上搜到。当时这篇文章下面的评论几乎一边倒都在批评他不科学，没有任何事实依据。林纳斯说，“你可以感受到这对我的冲击，所以那个时候我就决定闭嘴，来反思一下，同时要让自己了解更多转基因技术相关的信息。正是这一系列的工作，导致我在几年之后最终决定，对过去的‘反转’态度做出公开道歉。”
回过头看，林纳斯认为，“在90年代，转基因技术是一个非常新的事物，那个时候我们有反对意见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现在经过了20年的发展，我们已经有了成百上千个研究结果来证明转基因的安全性，来推动转基因技术的进步。现在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依据我们已经掌握的科学证据改变反转的态度。”
“欧盟不是中国学习的好榜样”
“英国公众现在对转基因的态度变得越来越积极。” 林纳斯告诉《知识分子》。当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农业研究所——英国洛桑实验站进行转基因作物研究时，也面临着非常激烈的英国民众的反转声音，当时林纳斯鼓励英国的农业科学家站出来，和反转的意见进行辩论。最后科学家赢得了辩论的胜利。林纳斯说：“能够成功改变英国民众关于转基因的态度，这要归功于科学家，而不是我个人。”
在此之后，英国又有了更多有关转基因小麦实验的申请，在批准的过程当中各方人士包括媒体没有一例反对的意见。“英国是（欧洲）唯一一个希望能够把整个欧盟有关转基因的态度朝着更有科学性的方向去扭转的国家，”林纳斯也说，“但是很不幸的是，我们的科学界，包括那些支持转基因的农民受到了来自法国、德国和意大利非常强有力的反对。所以说就国内的意见来说，英国比较幸运，是挺转的，但是在欧盟层面来说，毕竟我们还只是一个国家，（影响力）没有那么大。”
根据国际农业生物技术应用服务组织（ISAAA）出版的《2016年全球生物技术／转基因作物商业化年度简报》，2016年全球转基因作物的种植面积从1996年的170万公顷增加到1.851亿公顷，增加了110倍，使生物技术成为近年来应用最为迅速的作物技术。26个国家，包括19个发展中国家和7个发达国家种植了转基因作物，美国自1996年以来一直是全球转基因作物商业化的领先者。在欧盟，有四个国家——西班牙、葡萄牙、斯洛伐克、捷克继续种植超过13.6万公顷的转基因抗虫玉米。这无疑有力反驳了“美国和欧盟反对转基因”这类老谣言。
然而中国“反转”的声音依旧不绝于耳。中国转基因作物的种植面积在2016年达2800万公顷，在全世界排第8位。而在2015年，中国种植面积达3700万公顷，在全世界排第6位。更令科研人员失望的是，转基因商业化种植的植物仍囿于棉花、木瓜、白杨，技术和安全性已然成熟的新型转基因作物商业化进程举步维艰。
欧盟存在同样的问题——由于在转基因问题上意见不统一，而且意见分裂的情况已经持续了15年之久，最终导致欧盟没有办法做出新决策来批准应用新的转基因作物。林纳斯强调：“欧盟不批准应用新的转基因作物的这个决定，是在违反了科学界的意见前提下做出来的，也就是说欧盟在这个问题上，政治和科学是站在了对立面。我想这并不是一个中国应该学习的好榜样。”
“我们掌握科学、知识的目的就是为了促进社会的发展，为了给老百姓带来各方面的好处，为了中国整个的科技进步。所以如果知识或者是科学的进步只是在实验室内而不能走向产业的话，这对于科研人员的伤害是会非常大的。进一步而言，如果因此导致没有大量青年人才在这个领域从事相关的研究工作，对于我们国家未来建设创新型国家目标的实现也有很大的影响。”中国农业科学院生物技术研究所的副所长张春义表达了中国科学界的共同担忧。
对于中国那些反对的声音，林纳斯说：“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一夜之间变成一个分子生物学专家，所以转基因技术难题最终落实到一个信任度的问题，你到底相不相信在这个相关问题上专家的意见？你到底相不相信来自中国最权威的科研机构的相关专家的意见？”
“这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实现，需要中国科学家们争取公众的信任。”林纳斯最后说。
马克·林纳斯：从“反转”人士到科学支持者
以下为英国环保人士马克·林纳斯2017年5月9日在北京面向媒体发表的演讲全文，未经本人审阅。
其实反对转基因阴谋理论在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有一定的“功劳”，但是我已经为此进行了公开的道歉，同时我现在已经把所有工作都投入到解决这种阴谋论的努力当中，希望能够减少我在过去的工作当中带来的一些破坏。而且这场工作已经开展了有十年之久。
现在科学都受到了攻击，在全世界很多地方都是这样的。美国总统特朗普先生在当选的时候把我们这个时代称之为一个“后真相时代”。这是一个最大的谬论。同时所谓的“后真相”（ post-truth）已经被收入2016年的牛津辞典中了，这就意味着现在真正的事实不再那么重要，科学再一次遭到新一轮的抨击。
反科学的“阴谋论”
反转基因不是唯一一项“反科学”的运动，在世界范围内还有很多其他的这种运动在影响着人们的生活。比如说反对疫苗接种，这个情况在很多国家变得越来越突出，人们忽视了医生、科学家的建议，拒绝给自己的孩子接种疫苗。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现在传染病的发生率越来越高，同时那些本可以预防的儿童的死亡率也在升高。
这种对于疫苗接种的谬论得到了广泛传播。我们也可以看到在社交媒体上有很多这样的信息，但是这些信息并非来自真正的疫苗方面的专家。这就是现在世界发展的结果，因为我们现在有了人和人之间直接的交流。在这个过程中，科学的专业知识不再能发挥重要的作用。
我工作主要关注的一个重点是气候变化。我在2002年的时候第一次来中国，当时我到访了内蒙古、甘肃、青海等地，这些地方的共同点都是遭到了严重荒漠化的侵袭，我就是想通过那次访问来强调气候变化带来的影响其实已经在中国造成了日常可见的恶性影响。
但“反科学”的言论在不断地扩张，比如说美国总统特朗普认为气候变化是一个谬论，根本就不存在，气候变化是中国杜撰出来的，目的是为了维持和扩张中国相对于美国在制造业方面的优势。我想其实不会有太多的中国人相信他这种说法，但是至少这种说法向我们显示出“反科学”的想法和思潮背后是有政治上的动机的。这点在我们讨论转基因的问题时，也应该牢记。
在中国有一个关于转基因的阴谋论，其背后有几千万个支持者——美国人自己是不吃转基因的东西，这些转基因的东西都是出口到中国，为了破坏中国人的健康。这种阴谋论就相当于特朗普在美国说的“全球变暖其实是中国制造出来的一个谎言”。
那么有关转基因的很多谬论当中，其实最具有破坏性也最为严重的一条，就是有关于转基因的安全现在没有科学上的共识。
但是实际上在英国和美国主流科学界，科学家们都非常明确、清晰地表明转基因的技术是安全的，科学家一致认为转基因这项技术在使用当中安全性能够得到保障。
但是很不幸在中国，科学家关于转基因的问题通常讲得不是那么清楚，同时他们也不是那么有意愿来表达自己的观点。所以，我对中国科学院、中国农科院有一个请求，就是请你们发布一个非常明确的声明，从专家的角度告诉中国的老百姓转基因是安全的，来帮助老百姓理解科学上的论点。
我本人既不是科学家，也不是专家，我到这里来也不是说我要大家一定要相信我、信任我说的话。但是我能告诉大家的就是，我通过理解专家的意见、科学的意见，改变了我对转基因的看法，同时也认识到我最初反对转基因的态度是不科学的。
很重要的一点，我们要很好地理解各种各样的阴谋论，因为已经有研究显示，如果一个人认为“人类登陆月球是一个谎言”，那他就更有可能相信“气候变化是一个谎言”，也可能相信“疫苗接种是不安全的”，最后就会相信“转基因是不安全的”。
作为支持科学的人士，该做的是什么？在4月22日（联合国“地球日”）的时候，我们一起走向街头，发起了一场支持科学的大游行，呼吁人们尊重真相、尊重科学客观的结论。这场大游行在世界各地600个地区开展，包括在尼日利亚、孟加拉国、华盛顿特区，我本人也参加了在伦敦举行的支持科学的大游行。
很遗憾，当时在北京并没有这种支持科学的游行活动举行，但是我相信并不是中国不重视科学的作用或者是不重视科学的价值。因此，我要再次呼吁中国支持科学的人士、中国的科学家发出自己的声音，告诉中国的老百姓，告诉政府的决策者，科研创新对于中国非常重要，我们绝对不能让反科学的意见来阻碍我们的对话。
根据美国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反转基因的人士相比起那些反气候变化和反疫苗接种的人士来说，在破坏人们对科学的信任度上是更为成功的。我们可以在下面这张图上看到，普通大众对转基因的反对意见和科学家的支持意见，存在51%的差距。这个差距比其他几类议题的差距都要大。
►美国公众和科学家们在关键问题上的主要差距
为什么会改变对转基因的看法？
我曾经是一个反转的活动人士，下图是我在1998年的时候拍的，我当时与很多反转人士一起，到转基因作物田里面破坏了农作物和田地。所以大家可以看到，我们当时不仅是反对转基因技术的使用，也用实际行动破坏了转基因作物大田。
►1998年，林纳斯和其他反转人士破坏转基因作物
很多人都问我为什么改变了关于转基因的看法，这张图和下一张图将给大家展示我改变看法的原因所在。这张图显示了美国科学促进协会（American Association for the Advancement of Science—AAAS，成立于1848年，是世界上最大的科学和工程学协会的联合体，也是最大的非营利性国际科技组织）关于气候变化发布的一段科学的声明。
►美国科学促进协会关于气候变化的科学声明
下一张图，同样是来自美国科学促进协会的关于转基因安全性的一个表态，措词是非常明确的，而且也表示出这是专家们统一的意见：转基因技术是安全的，我们不应该惧怕、也不应该反对转基因技术的应用。
►美国科学促进协会关于转基因安全性的表态
我本人作为一个科普作者，不可能一方面支持以科学为基础的气候变化的结论，另一方面又反对以科学为基础的转基因的技术。对于我来说，这种矛盾的做法是不可能的，其他的科普作家、科普教育人员也是这样，不可能一方面明知道这项技术，是正确的、真实的科学结果，另一方面又反对这种科学的真实性。
因此我感觉到我有道义上的责任，需要对我在转基因技术上造成的破坏性结果道歉。因此在2013年1月，我就发表了公开的道歉演讲。这种对自身责任的认识，也使得我能够在今天来到了北京。因为我之前也说过，我所做的这个工作提供的错误信息，导致世界上很多地区的人基于一种不科学的恐惧来反对转基因技术。
►2013年林纳斯为曾经的“反对转基因”态度公开道歉
其实这个过程并不简单，甚至是痛苦的。一开始的时候我遭到了很多攻击、诋毁，很多人说我是一个骗子，说我是一个两面派，轻易改变了自己的立场。在BBC谈话节目当中，主持人就问我说：“如果你在这个问题上改变了自己的看法，那么我们还怎么在其他事情上相信你的看法呢？如果你在这个事情上改变了自己的结论，接下来你说的话还有谁会信呢？”而我对他的回答就是，“如果在这个问题上我不改变自己的结论，还有谁会来相信我接下来说的话呢？如果我明知道有证据证明我的观点、我的说法是错误的，难道我还要继续坚持这种错误的说法吗？”
下面向大家举一些例子，在中国有关转基因技术有哪些虚假错误信息的传播。
尤其是下图的下半部分。这段话当中写的错误的谬论，在中国已经是臭名昭著，而且这个观点是非常极端的。
接下来我想来谈一谈绿色和平这个组织。其实作为我本人来说，我在职业生涯当中从来没有为绿色和平这个组织工作过。当然，可能和他们有一些合作的关系。我要说的是，绿色和平在97%的情况下，他们的表现是积极的。我们在中国可以看到，去年绿色和平的网站上没有一次提到反转基因的论点，而是把他们所有的精力用来关注中国空气污染的问题，关注中国雾霾的问题，关注污染造成的其他毒素、毒害的问题。我想他们这种做法是值得赞赏的。
到底谁能够代表老百姓的利益？
那么我还要强调的就是，其实在中国那些反转的意见，特别是中国人自己说的，包括所谓的电视主持人和高官，他们表达出的“反转”意见其实都是从外国输入中国的观念，但是在中国应用的真正的转基因技术却是由中国的科学家自己开发出来的。对比这两种人我们就可以看到，到底哪一群人能够更好地代表中国老百姓的利益。
所以我想在这里说一句虽然夸张但非常正确的话——吃转基因食物有害的几率比你被小行星砸到的几率还要低！在高山地区确实有人曾经被流星给砸到过，但是还从来没有一例事件显示出人们食用转基因食品后对身体健康造成危害。
自2013年起，我到世界很多地方走一走、看一看，特别是到了非洲一些发展中国家。我认为在这些地区转基因技术都可以发挥作用来拯救生命。
就在现在，坦桑尼亚和非洲中部地区都正在经历一场严重的干旱，这场干旱摧毁了农民种植的农作物，同时也进一步加剧了这个地区的粮食不安全状况。
►坦桑尼亚受干旱影响的玉米
我在坦桑尼亚也看到了有抗旱特性的转基因玉米，这个玉米引入了外来的基因，可以在缺水的逆境中有很好的抵御力。如果坦桑尼亚的这些“反转”人士最后取得了胜利，那么坦桑尼亚的农民就再也没有机会来种植这些具有耐旱特性的玉米了。
►坦桑尼亚的抗旱玉米
当然可喜的是，我们看到也有一些发展中国家，他们成功地运用了农业转基因的技术，来造福自己国内小农的利益。其中一个亮点就是孟加拉国，第一个种植了转基因茄子，并推广给本国的农民。过去，孟加拉国的农民使用杀虫剂的次数在80到140次，现在有了抗虫的转基因茄子之后，他们施用农药的数量可以直接降到零。
►孟加拉国的抗虫茄子
这种茄子的种子由政府公共研究部门开发出来，是和美国康奈尔大学合作开发。而且，农民可以将转基因茄子的种子保留下来，和自己的邻居来分享，也不需要支付任何的专利费用。
大家可以看到，全世界的科学资料向我们显示，转基因作物的使用，使得我们能够大幅度降低农药使用。平均而言，采用转基因的技术已经使化学农药的使用量降低了37%，作物的单产水平提高了22%，同时让农民的收益增加了68%。
有关全球转基因作物种植情况的最新报告是在2017年5月4日，由国际农业生物技术应用服务组织（ISAAA）发表的。我们看到全球范围内转基因作物的种植面积已经创下了历史新高（2016年生物技术/转基因作物种植面积达1.851亿公顷，再创历史新高：从1996年的170万公顷迅速上升到2016年的1.851亿公顷，实现了110倍的增长 ）。
最后我要说的是，我现在的职业是康奈尔大学科学联盟的一个研究人员，这个科学联盟主要的工作重点在于确保全世界的科学家，尤其是发展中国家有更好的能力来对自己国内的普通群众进行科普教育，帮助人们接受新的科学知识，尤其是国内的先进技术。
所以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其实并不是从一个“反转”人士变成了一个支持转基因的人士，而是变成了一个支持科学的人士。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科学的问题，在这些问题上，科学的声音最后被淹没了，人们听不到。所以我相信，通过我们的工作，能够让更多科学的声音被大众所听到，所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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